而在子青踩著的這10分鐘,我帶著剛才痛到噴淚的餘韻(哭過的人應該都懂我說的餘韻)走向旁邊的柴火,看著木柴在火堆裡燒著,我感覺到為什麼最近的自己會這個樣子,為什麼給自己壓力這麼大,為什麼,為什麼這麼辛苦,為什麼我這麼沒用又這麼迷惘,一邊想著,一邊心疼自己的忍不住就慢慢的把近期的低潮,全都化成眼淚流出……我要放棄一切,我要放棄我追求的,我要放棄人際關係,我要放棄金錢,我要放棄我要放棄全部,我什麼都不要了,我什麼都不要了……
M走進我問我好嗎,我繼續流眼淚,而這時的子青還在踩,貼心的他看到我留眼淚,才離開釘板走向我,握著我的手。我讓外國人安慰著,一邊感受當下的強烈痛苦,這是我對自己的狀態不滿而積累已久的壓力,迷惘跟空白讓我覺得自己一無是處,我想是不是因為我近期的狀態不好才會這麼痛,還是其實每個人的痛覺應該都是差不多,只是我無法專心在其他地方,只能全然地感受到那個極端的疼痛。
後來我跟她說,是不是可以讓我再做第三次,她說好,她調整釘板的時候,我笑說會不會因為這個板子在石頭上所以不平,她說其實沒差,但還是帶我到邊邊的草地上。於是我開始了我的第三次。
依然痛到不行,我全身發軟癱軟,她讓我把身體癱在她身上抱著抱著她,而在抱她的同時我感覺到和她產生連結,這幫助我轉移了注意力。我把開始注意力放在我跟她的連結上面,因此疼痛感就降低了一點,接著她試著要我不要抱著他,只有握著她的手。我眼睛專注在眼前她兩顆淺色的眼睛,和她的眼神交流,這也讓我離開身體的痛覺,只專心於和她之間的交流。我開始知道,只有在與人有連結,我能夠投注於最大的專注,體驗當下的五感,眼前的樹、聲音我可能比較沒有那樣的天份,我早就知道自己天生就不是五感的料,因此要專注在感受五感根本太難,但要我專注在人身上於我而言卻非常輕鬆,我開始注意到我是這麼一個享受與人連結的人。但相對,這能帶給我極大的滿足,也能帶給我極大的痛苦。這我想起小時候的自己有分離焦慮症,我知道我雖然依賴他人,但也該試著獨立了。
於是我主動放開她的手,內心跟自己說我要獨立,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很好,接著我跟她沒有任何的接觸,我看見其實獨自一人也能承受苦痛,接著她說她要去一旁喝水,詢問我說離開我,我OK嗎?我說可以,但心裡還是有稍微恐懼,她說有需要的時候就叫她,於是她離我遠去了,我又再次想起了自己童年與母親分離的那個恐懼。
不過沒想到在她離開之後,我開始享受所有的一切,眼前的葉子,遠方播放的音樂,還有想到媽媽,我想到我愛我媽,因此關心她比自己的疼痛更來得重要,我想起以前自己在受困於上班的痛苦,那根本不算痛苦,我開始覺得這世界上每一件事情都是這麼這麼的美好,美好就是這樣比較出來的,因為除了我腳下的釘板(這感覺好像中國的絞刑)這世界上的一切都再美好不過,我微笑地感受這一切,直到她回來,並且跟她說「我覺得我可以了」,而10分鐘也早就過去了。
釘板的故事就到這裡,而這場體驗我深刻的體悟到
1. 我好像更認識自己了,我的本命與課題皆源於人,只有在與人相處時我能夠產生意義感,也只有人的因素能夠讓我產生莫大的痛苦。我必須面對關於人的痛苦,才能達到自身最有意義美好的狀態。
2. 放棄。
It’s only after we’ve lost everything that we’re free to do anything.
只有放棄一切,我們才能獲得自由。——— < Fight Club >
時間回到現在2022.2.5整理這篇日記的今天
我覺得又是一場共時,讓我在整理這篇文章的這天,重看了小時候有看沒有懂的<Fight Club>。
如果有看過這部電影的人,應該不會忘記那個泰勒燒燙敘事者的手的畫面,泰勒使用化學反應讓敘事者感受痛苦的極致,同時告訴他「只有放棄一切,我們才能獲得自由。」雖然我沒辦法真的體會他燒傷的極致疼痛,但與我當時的狀況相同,我們都透過了極端的疼,領悟到放棄一切才能獲得自由。

我不知道為什麼當我們痛苦到極致的時候,會讓我們想要放棄一切,
但也或許反過來說,當只有放下一切的時候,痛苦便離我們而去。
生命的苦痛,既然無法避免就沒什麼好抗拒的了,
意識的自由,是人類最大的自由,放下執著回到苦痛之外的一切流動,即是美好的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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