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寫於2022.5.23 (車禍後的第四天)
從安康村要下山的時候,不知道是因為我還沒完全的急煞,還是因為過度使用煞車它越來越不靈。總之到了一個過彎的下坡,煞車完全失靈了,我用我最大的力氣按住煞車,但它彷彿消失一樣的,毫無反應,在這不到五秒之間,我心裡想著,我是要繼續往下衝(但速度會變更快),還是衝向前方的安全島(但我會撞上去),在這兩者的抉擇下………我選擇了衝向前方的安全島(安全島後即是山崖)。
撞上的那一刻
我的右腳從沒有知覺到了極致的痛覺,我一邊試著把腳從安全島和機車之間離開,一邊跟子青哀嚎。同時也看到他安全無事,便感到微微放心。
把腳拔出來之後,我看到我的腳上面有一個很深的洞口,洞口的血可能因為破在動脈因而不停的、規律的往上流出,雖然當下我無絲毫恐懼,但在回顧當時畫面的此時此刻,我的眼淚卻止不住了。(我好像每次事件的當下都不會有情緒甚至是冷靜,反而都在我書寫的時候才湧出)
子青拿著機車裡面的急救箱,幫我包紮,他想先幫我清理,但我一心只想止血,我一直叫他包紮先,但他看起來也不耐煩地希望我可以先閉上嘴巴當下的時間每一秒都變得好長好長,血流出來的所有過程與細節,金魚腦的我此時此刻完全的記得。
我用我的經驗跟子青說不要噴酒精,子青則是往傷口上噴酒精,我痛到極致,但也盡量閉上嘴巴。等待他用他的步驟消毒我的傷口再幫我做包紮,但包紮了,血還是直流,我只能一直躺在地上,把腳抬高,血才會停止。

攔不到的便車
我請子青幫我攔便車,路上的車,一個一個經過,有些打開窗戶看,有些則直接路過。坦白說我當下有點驚訝,我車禍的經驗為數不少(到底為何),在台灣幾乎只要看到我倒下馬上就會有人停下車來協助,但是眼看,好幾台車,不是當作沒看到地經過,就是開窗戶後就離開。
後來有一個吊車停下了,但他停下來是叫他前面的機車停下來幫我們,他前面那輛機車司機和他談了很久,才來到我們這邊,似乎要幫我們叫車,但也不知道為何,他好像也叫不到,我繼續躺在地上,子青繼續攔便車,直到有一輛來自於安康村的夫妻停了下來。
來自泰緬邊境村落的夫妻
這位夫妻是來自上一篇從雲南移民到安康村的後代,因此他們會講中文,女生趕緊讓我做到她自己原本坐的副駕駛座,她自己打算跳到後車廂,後來她先生跟她妻子說,給妳開吧!我來把他們的那輛車騎下去,「一個人騎下坡還可以,但你們兩個人又背行李,騎這種不是打檔車的機車,煞車肯定會失靈的。」
在這趟突如其來的搭便車之旅,我開始跟這位來自雲南的移民女子聊天。
「在泰國,上下山千萬不要騎非打擋機車,即使是125cc或是更高的cc數也是一樣,因為打檔車,妳可以換低速檔讓機車降速,但一般機車沒辦法。煞車會因為不停的煞而過熱失靈。(後來也聽說跟煞車油好不好也有關係)….我就是騎著一般機車摔過了兩次,才學到這麼重的經驗。」
她指著她手臂和眼角的傷疤「喏!妳看!這就是這些傷疤教會我的事。每一次我看到外國人騎著非打擋機車上下山,我都好想過去跟她說,不要騎了。但一方面也覺得那是他們的選擇,他們有他們的經驗,我也管不著。
……其中有一次摔車,我還懷著孩子呢!…………明天,剛好是這個孩子的忌日………..」
我聽得當下感到心碎,接著她又笑著說「我有六個孩子呢!」我跟我老公的家只離五分鐘,就在安康村,但我們在曼谷認識的17歲的時候。」
我不食人間煙火的問她,妳是去曼谷上學嗎?「怎麼會,在那個時候,17歲早就要工作了。」接著她就像我先前提到的偏鄉小學校長告訴我的一樣,告訴我這個來自雲南移民的泰緬邊境村落的美好和歷史,與校長告訴我的並無異同。「我的爸爸阿,當時就是來這裡打仗的,後來就定居在這啦!然後生下了我」

在醫院等待的煎熬與傷口的疼痛
聊著聊著我們就到了小醫院(或是診所),便車主夫妻告訴我「在這裡換藥比較快,不用到醫院等」。躺在床上,好幾名護士與醫生,都在看我的腳,他們邊幫我清洗傷口,一邊說
「這傷口太深了,必須去大醫院處理」
於是這兩位夫妻又趕緊載著我到更大的醫院來到大醫院以後,我開始帶著這個已經很臭的傷口開始等待,同時也很擔心傷口在等待的過程中感染。但也不能怎麼辦,還是得等待。
等待的過程中,我看到我隔壁床的一位阿伯,身體在抽蓄,頭上的血也在流。當下,我才瞬間意識到,雖然我現在也因為疼痛,不停抽蓄與流血,但只是腳掌而已,根本不算什麼,這個等待是應該也是值得的。因為有很多比我更需要急救的病患。
醫生與護士說可能有傷到筋或骨頭,於是帶我去照X光,所幸骨頭沒事。後來他們要幫我清創的時候,我們彼此用很爛的英文來溝通打麻醉這件事。
那個麻醉針打下去的那瞬間,我直接大喊大叫。完全無心理會不管醫院有多少人在看,不是因為不怕丟臉而是真的憋不住。那麻醉的液體流到我腳上的洞口時,我真的太痛太痛了,不過過不久,腳就沒知覺了,我任由護士與醫師,清理我的傷口。但此時我的密集洞穴恐懼症湧了上來,比起疼痛我更不能接受有一個洞口在我腳上的感覺,那種恐懼的感覺比疼痛更可怕。
結束了這場可怕的清創後,我的腳只要走路,血就還會再流。因此這幾天我只能一直躺在床上休息。(結果在這之後的幾天,還有兩個小手術等著我…)

其實在旅行的過程中,我內心時常充滿衝撞與矛盾,我不知道為什麼,無時無刻沒有在想是什麼讓我正在旅行?再加上這一次的車禍,我又想了更多,我也開始在想到底為何而活著?生命又為何可以如此脆弱,那竟然如此脆弱的話,我又該如何繼續冒險下去?這樣子冒險下去真的是真的適合我的嗎?不適合我就得停嗎?適合我我就一定得一直走嗎?在路上,總會讓人不不停地去想一些沒有盡頭的東西………..
📷 泰北安康村、芳縣醫院— 2022.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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